家裡的綠洲

我最有印象的,是尿袋的顏色。

每次我出去玩回來,打開門穿過廚房,客廳裡擺著一張病床,二次中風的爸爸已經臥床多年,隨著那個尿袋一天天慢慢的變紅,我知道時間不多了。直到我進了監獄,媽媽把爸爸快不行的照片印出來貼在會客的玻璃上時,我好像失去了某些表達能力,沒辦法去面對也沒辦法說對不起,跟爸爸最後失語一樣,有些剩下單詞,有些卡在喉嚨。

這樣的我,還能做什麼呢?

以前爸爸是開計程車的。

曾經我們也一起出遊,奶奶不喜歡媽媽,所以爸爸會開著車載我或弟弟去奶奶家,但爸爸總是喜歡問我跟弟弟,要選媽媽還是爸爸,好像他們隨時會分開。我不記得爸爸何時開始酗酒,開始打媽媽,也打我跟弟弟,後來他既使中風還走下樓喝酒,最後癱瘓臥床,逐漸失去語言。在病床邊,我總是笑著跟他說話,看著他努力用幾個字詞叫我待在家。

然後我走出去,關上大門,眼淚就流下來了。

我恨,我也愛。

你可以像以前一樣對待我,但你不可以隨便對待我的植物。

從小我就比較受到媽媽的關注,媽媽會跟我說爸爸的壞話,說他在外面的女人。後來我出去玩,我用藥,我變成家裡製造麻煩的那個人,我不在乎我自己,也不認同我自己。在這個漩渦裡,對家人窒息的愛,又恨又愛,我們都有錯,我們都辛苦。

但現在我有一個陽台,住著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,比我自己還重要,我花很多時間照顧的植物們,這個綠洲支撐著我。

我住在家裡,而這裡是我的綠洲,是我的力量。

本文圖片來源:free pi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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